第二章、
告别了阿波罗城堡，两人并排骑在马上继续领着队伍一路南行。
不过往前走了没几天，突然有天晚上一位使者骑着快马从他们来时的方向飞奔而来。
Koichi赖在Tsuyoshi帐篷里不愿走，正在想着找些借口跟他多呆一会，干脆就让使者直接进来了。
那人脸上满是风尘仆仆的痕迹，衣角裹着几尺长的灰尘污泥，显然是一路急行而来。
“陛下。大祭司阁下。”使者进到两人跟前后跪下了，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Koichi示意他站起来说话。“怎么了？”
“城主让我前来报讯，说是南边一处小城镇爆发了瘟疫，当地守官申请调拨药物食物的讯息刚好在您离开后不久才抵达阿波罗城内。”
“具体是哪处地方？目前疫情是什么状况？”
“目前瘟疫应该还没有往外扩散，不过从他们申请调拨的药物数量来看，情况很有可能比较严重。那个地方应当是南港城往西北走约半个月路程的一处小城镇，名叫新手镇。”
Koichi楞了一下，下意识追问道：“什么镇？”
使者面不改色地重复了一遍：“新手镇，陛下。”
“......”Koichi神色古怪地沉默了几秒，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某种违和感一阵阵地翻涌而出。
“陛下。”Tsuyoshi问道：“我们要......绕道而行吗？”
Koichi摇了摇头：“不绕。既然巡境过程中了事情，身为国王当然要去亲自处理。如果出了瘟疫就畏缩地躲起来，还算什么一国之君。”
Tsuyoshi也赞同道：“说得对。正好此行中带出来的大部分神官都很熟悉治疗颂歌，在药物抵达之前我们也能帮忙出力。至于你的身体状况，我会分出一部分神力一直笼罩在你身上，以隔绝疫情。”
然而那使者犹豫了一下，开口劝道：“大祭司阁下，现在前方情况究竟如何谁也不清楚，其实城主派我前来除了告知疫情以外，她还让我劝您两位带着队伍折返回城，毕竟安全起见......”
Koichi率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然后两人异口同声地打断道：“不回。”
Koichi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右侧的Tsuyoshi，乐滋滋地扯了扯嘴角，然后一挥手让还想抖出长篇大论的使者离开了。
Tsuyoshi装作看不懂这家伙为什么在偷笑，只是拿出羊皮地图铺在桌上。
“你看，原本我们的路线应该是这样的。”
他说着用手指在地图上指了指阿波罗城，然后一路往下经过几个大城，再经过工业与锻造中心的赫菲斯托斯城，然后东行数月抵达雅典娜城，最后才继续往南来到王国最南端的南港城，也就是波塞冬城堡的所在地。
Koichi顺势在地图上仔细地找了找，在南港城西北方向不远处还真有一个名叫新手镇的地方。
“新手镇在这里，我们要尽快赶过去的话怎么走。”
Tsuyoshi想了想，答道：“工业城和雅典娜就先不去了，要按原计划经过这两个地方的话一是路途远，二是有各种浪费时间的繁文缛节。如果我们就从现在的地方直接过去，除了前面有一块沼泽区域需要避开，以及中央大森林可能需要放缓步调，其他的路途应该都比较顺畅。”
“既然这样不如就先走大路到工业城，然后再一路南行？”
“其实也可以，只要不进城就好了，我们可以直接绕过去。”
“所以从工业城开始往南，然后就要进入森林，这段路程没有补给，我们还要考虑一下食物、饮用水以及马匹的问题......”
……
当天晚上两人就着油灯在地图边上讨论了很久，第二天直接拔营往新手镇赶去。
他们一路风雨无阻地紧赶慢赶，总算在两个月内抵达了目的地。
然而城门大开、恶臭扑鼻、尸横遍野......还未入城时的种种迹象已经表明疫情比他们预想中的严重得多。
整齐的队伍一路走完了入城的主干道，来到商业区时才隐约能从路边的楼房窗户里瞥见一两个人影。
Tsuyoshi坐在马上，皱着眉头看到街边到处都堆积着赤裸的尸体，大量的苍蝇蛆虫以此为繁殖温床到处肆虐，整个街道满是污水泥泞。
众人来到一处看起来像是广场的地方时，总算看见了活人。那是一对奄奄一息的母子，互相偎依着靠在石砖阶梯上苟延残喘。
Tsuyoshi立刻下了马，手上带着治愈圣光前去探查情况。
Koichi四处环顾了一下，正好这里也是一块适合队伍驻扎的地方，便下令就地休息，然后派了几个小队出去四处搜查，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驻兵守官，只要是还能够喘气的活人，一律带到广场集合。
也许是以为终于等到了救援，几个小队分散出去没过多久，整个城镇还能够站起来走路的活人都拖家带口地前来求助，一时间广场上到处都哀声四起、混乱不堪。
Koichi让士兵们勉强把一拥而上的人群控制住，然后把有能力吟唱治疗颂歌的神官分出一块区域，让人群里的女人小孩先接受治疗。
场面有些太过混乱，Koichi走着走着渐渐地远离了Tsuyoshi一抬手就能摸到的范围。
他看到人群中有几名孩子被大人们堵着过不来，下意识地抬脚往前，然而才一动身就感觉手臂被人猛地扯住了。
Tsuyoshi紧紧地拽着他，似乎是有些惊魂未定。
“你别离开我。”
“......”Koichi看了他一眼，站在原地大声下了命令，看到那群孩子被几名士兵安全地送到了神官们站着的地方，这才转过来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Tsuyoshi脸色有些发白，可能是因为连续不断地神力消耗让他有些疲惫。
“有瘟疫。”
Koichi立刻懂了。此时整个广场上只有Koichi一个人浑身隐隐约约地散发着金光，不明真相的老百姓们只以为是天神下了凡，又开心又激动，混乱的人群里还有不少跪在地上顶礼膜拜的信徒。
然而这道金光是Tsuyoshi亲手为他打上的保护膜。
“你离得太远的话......这道神力就会消失。”
Koichi有些心疼地看着他的脸色，劝道：“撤了吧，我身体没有那么虚弱。”
然而Tsuyoshi很坚定地否决了这个提议，并且不由分说地拽着他，让他与自己一同留在治疗区。
他要一直分出神去把Koichi整个人笼罩起来，又要一刻不停地救治眼前的大小病患，而Koichi就那样无所事事地、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像是老母鸡带着一只懵懂又无辜的绒毛小鸡四处晃悠。
Koichi心里感觉这种画面十分可笑，只能再度开口劝道：“你撤了吧......那天晚上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对于你们这样的人来说谁来当这个国王都是一样的，既然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别浪费你的体力。”
Tsuyoshi双手持续地向身前的孩子释放出温暖的圣光，头也不抬地回道：“不，你不一样。”
Koichi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
“......我怎么就不一样了？才过了两个月我对你来说就不一样了？”
也许是这话中的欢喜雀跃太过明显，Tsuyoshi没忍住，回过头稍微白了他一眼。“你想到哪里去了，不是那个意思。”
Koichi顿时眯起眼睛笑了笑：“我也没说是什么意思。”
Tsuyoshi：“......”
Tsuyoshi下意识感觉自己应该去告他......告他......告他什么来着？
虽然莫名想不起“职场xing骚扰”这个词，但Tsuyoshi很明显不想跟他继续贫嘴，只是嘱咐道：“等这些事情处理完了我再好好跟你说。”
这种突然爆发的瘟疫非常古怪。染上瘟疫的人们先是高烧不退，然后就是持续的呕吐，并且完全吃不下东西，任何食物进到肚子里还没几秒钟就要被挤压出来，最后许多得不到救助的人们就这么活生生饿死了。
此时虽然有了神官们的救援，病情得以压制，但粮食短缺仍然是一个大问题，而且刚刚摆脱这种疫情的人们正是虚弱饥饿的时候，如果得不到后续的食物补给身体情况也不会有所好转。
Koichi让人清点了一下他们带来的食物总量，由于一直急行军赶路，队伍里残存的食物并不算多了，再怎么紧巴巴地计划来计划去都是不够的，还是必须找其他方法。
城镇守官在即将日落时也终于赶回了广场。
Koichi一看见他就压不住火气。“整个城的人都快死绝了，你就自己躲在城外悠闲地看热闹吗？！”
那身材微胖的守官浑身的肥肉抖了抖，然后立刻被Koichi身旁的士兵押着推了过去。
他被士兵一脚踹得跪在了Koichi身前，嘴里喃喃着含糊不清地使劲求饶。
Koichi听得心烦，懒得再多说废话，直接问道：“附近离得最近的，中等规模左右的城镇都有哪些？”
“西、西北方......有一处小城，叫矿山镇，那里离得最近了，来回大概......大概要两天时间，陛、陛下。”
Koichi已经懒得去纠结这些莫名其妙的名字了，只是命令道：“给他们传讯，把粮库里的粮食全部运过来，药物之类的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啊？”那守官竟然还露出了一点犹豫的神色。
Koichi看到他那个样子又忍不住冒了火气，随手摘下一枚戒指砸到他脑袋上。“你还需要我帮你写信是吗！”
那守官唯唯诺诺地捡起戒指，带着自己的仆人滚到一边去寻找纸笔去了。
这场瘟疫来得太凶猛，五万人口的小城在短短数月间锐减到不足五千，城内的居民无处可去、无药可用、无粮可吃，整个城市就这么慢慢地被耗成了死城。
在等待矿山镇救援的两天内，他们帮助居民们勉强恢复了正常秩序，至少家家户户都分了一点粮食，人住得比较密集的街道进行了集中清理，病情也在神官的帮助下缓慢地得到了控制。
Tsuyoshi毫无疑问是出力最多的人。他的治疗效率比起其他神官快了不止一倍，总的神力消耗也几乎要把他整个人耗空。
这天下午他两眼发黑地找了个角落自行休息，一位好心的老农妇给他端来了一碗干净的凉开水。
Tsuyoshi向她道过谢之后随口与她攀谈起来。
“这场瘟疫到底是怎么来的？你还记得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那老农妇想了想，应道：“好个月前的事情了，我记得那个时候城里突然来了好多冒险者，说是要出海寻宝去。那段时间我们这儿可热闹了，老牛家铁铺里的火就没断过，衣物食物之类的也是天天都脱销断货......后来啊，这群人都走了，瘟疫就来了，大家都怀疑一定是他们出海的时候招惹到了什么神灵，所以我们都被下了天谴。不过......呃、也有人说，可能是、是......”
她说着说着突然不敢说了，胆怯地看了看不远处的国王。
Tsuyoshi知道她想说什么，便没有深究，转而继续问道：“他们要出海寻什么宝？我记得你们这里没有港口啊。”
“是没有。我们这块虽然也临海，但是常年风高浪险、礁石遍布的，没法建港口。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下的海、要找什么宝贝，只知道后来那群人又一窝蜂地往南港城去了。”
Tsuyoshi点了点头，直觉这伙人有些古怪，等这里的事情收拾得差不多了一定要派人去查探一下。
然而当天晚上Koichi却等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此前派出去向矿山镇求援的使者回来了，而且是一个人回来的。
那天被Koichi发了火的守官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幸灾乐祸地瑟缩在一边不敢言语。
Koichi脸上十分平静，但心里噌地怒了，转身套上铠甲出去点兵。
重达几十斤的铠甲一般人难以承受，但Koichi却莫名有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他没有被这一身的金属压得无法动弹，反而被这种沉重激发出了一股血性。
他坐在马上随手抡了一下与铠甲不遑多让的长剑，紧实精壮的肌肉在铠甲与布料之下猛地绷紧，整个人像是即将出鞘的寒光利刃。
他的马后是五十多名与他同样装备的长戟骑兵，整齐的队伍在他一声令下顿时策马齐奔，激起无数泥浆秽土，马匹嘶鸣声与兵士呼喝声带着万钧雷霆般的气势疾驰而去。
Tsuyoshi原本在自己房里染头发，正准备把染料洗去擦干，突然听闻外面隐约传来一阵呼啸声，连忙跑了出来查看情况。
一马当先的Koichi只来得及与他对视了一眼，下一秒就带着身后的军队飞奔而过。
Tsuyoshi随手抓住一个人问道：“国王要去哪？”
那神官也不太明白，犹豫着回答道：“好像、好像说是......要去攻城？”
攻城......攻城？攻城指的是字面意思吗？
Tsuyoshi目瞪口呆地看着军队飞驰而去的背影。
